宋代婺州窑堆塑瓶中不同的堆塑造型,对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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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在分析心理学中提出集体无意识概念，他认为集体无意识是心灵的一分子，与个体无意识不同，集体无意识的存在并不是来自个人的经验，而是来自遗传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其主要内容包括原型或原始意象。原型是在原始时期就存在的一种形式，它是人类对世界产生具有先天倾向的反映。原型表征方式是原始意象，通过原始意象不断地重复出现，从而使人们认识原型，所以原始意象是人们认识原型或者说是集体无意识的重要渠道。荣格认为人有多少典型情境就有多少典型模式。宋代婺州窑堆塑瓶中不同的堆塑造型对应的是集体无意识下不同的原型，不同的原型所表现的原始意象也有所不同。宋代婺州窑堆塑瓶灵魂意向主要有仙境意象和福泽意象。仙境意象主要体现在与宗教相关的题材。道教把现实世界分为阴间和阳间两种对立的阴阳关系，人死后将会去到阴世间生活，而“阴间是阳间的翻板”。

有些宋代婺州窑堆塑瓶塑造有楼阁，楼阁象征着阴间的住所，古人按照阳间生活的房子也在堆塑瓶上建造了理想中阴间的房子，以供逝去的先人能在阴间有停留的住所。其中显现的灵魂原型，是从原始人类那继承而来的原始意象，灵魂需要居所，需要保护灵魂的空间，那么堆塑瓶上塑造的亭台楼阁便是孤单灵魂的庇护场所。作为承载灵魂的明器，从河姆渡的“瓮棺葬”到堆塑瓶，都是以中空能装载物品的器物作为载体。

老子在《道德经》中对空间进行了解释“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也。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陶器只有中空情况下的才能成为有使用价值的器物，堆塑瓶的“空”也就被古人用作灵魂寄居的空间，这样的一种空间经历几千年演变，从简单的器物发展到丰富多彩的堆塑瓶，向后世的人们展示了古代人们对天国的美好生活的想象。“由于宋元时期佛道教文化在南方地区的兴盛与杂糅，婺州窑堆塑瓶上部常常塑造出仙境景象，往往一瓶上包罗了佛教和道教仙人，伴有飞龙在天，上下间穿插神仙人物、灵兽、云雾、莲瓣等，其中此类神仙人物包含道教与佛教等不同形象，并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一个神仙人物体系。”

婺州窑堆塑瓶塑造的仙境景象中仙人的形象反映出当时佛教道教在民间融合的趋势，人们相信灵魂会得到两个教派共同的恩泽。从金华市博物馆藏宋乳浊釉堆塑瓶(图1)中可以看见，仙人有背光，这是佛教人物的特点，而服饰与手印却显现道教仙人特征。此外神仙人物一般被布置在最高的空间上，置于顶层空间这一设计与古代民间文化有很大的关系，古人认为天上的空间有天庭，有西方极乐世界，而神仙居住在天上俯察地上的人间，管理人间万事万物，赐福予人间。顶层空间的威严性，象征着至高的权力，或许受集体无意识的引导，古人在制作堆塑瓶时自然而然地将仙人当作是护佑灵魂的一方神明。从人间逝去，人们更希望在阴间或仙界得到仙人的庇护，就像在人间受官府保护一样。“神仙世界已不再是原始艺术中那种具有现实作用的力量，毋宁只具有想象意愿的力量。人的世界与神的世界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想象中，不是在理论思维中而是在艺术幻想中，保持着直接的交往和复杂的联系。原始艺术中的梦境与现实不可分割的人神同一，变而为情感、意愿在这个想象的世界里得到同一”。这种关于仙境的象征是来自对灵魂意象的解读，这不仅仅是中国古代特有的，在世界各地都有关于灵魂意象的影子，这是我们祖先共同留下的集体无意识，出于对生命的脆弱与未知世界的幻想。

除了与宗教活动有关的题材外，婺州窑堆塑瓶还有再现丧葬场景的题材，通过宏大场景，分出多个空间层次来表现葬礼的过程，让观者从视觉上联动大脑，想象该墓主人生前的地位以及家族的兴旺。这些题材背后主要体现的是福泽意象。在三国时期就有来自现实生活的影子，当胡人进入中原谋生，由于长时期的游牧生活导致胡人只能以乐伎谋生，这一现象被堆塑瓶记录下来。婺州窑制作了大量的胡人乐伎俑堆塑瓶，在继承前代五联罐的基础上，堆塑出胡人奏乐的形象，用来引导灵魂升天。

武义县博物馆藏三国时期的青釉伎乐俑五管瓶，用空间分出主次关系，其中最高处为主体人物，往下递减人物越小。宋代婺州窑堆塑瓶造型发展到纷繁复杂的世俗人物场景时，出现了表现丧葬过程的浩荡之状。武义县博物馆藏北宋时期婺州窑堆塑瓶，在空间布局上遵从乱中取静，在瓶身最凸出的空间部位———瓶肚，将抬棺场景安排在此，用以突出墓主人在瓶身的位置，瓶颈与瓶盖的仙人连接空间，采用神龙引领灵魂的方式处理，该堆塑瓶将最显眼的空间留给了世俗场景，一方面肯定了现实生活中人的存在，另一方面将故事的主线集中在抬棺送葬的场景上。

这些复杂的堆塑形象是后人为先人准备的，他们希望逝去祖先的灵魂得到超度、升天，古人认为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依然能看见阳世间的活动。儒家一直秉承“孝”道，后人的孝不仅在现实生活中要保持，在祖先灵魂面前依然要表现。这一堆塑瓶深刻地表达了孝子贤孙送葬的场面，若祖先灵魂居住在瓶中，那么一定会“看到”这么感人的场面，同样若灵魂得道升天，也会降福泽于后人。有明显表露出这一意象的堆塑瓶，又如武义县博物馆藏宋乳浊釉福款堆塑瓶瓶身贴塑了“福”字。

结语

宋代工匠将具有祝福内涵的“福”字贴塑在瓶身表面，一方面可以丰富堆塑瓶内容，既突出“福”字的空间位置，又完善了堆塑瓶的空间结构，使得这件堆塑瓶造型空间均衡;另一方面传达美好的文化寓意，《诗经·小雅·瞻彼洛矣》中有这样的描述:“凡言福者，大庆之辞”以及道教的术语“天官赐福”，都表明“福”字的文化意象。此外，也有其他祝福字样的出现，如婺州窑青釉长命富贵堆塑瓶刻有“长命富贵，儿孙长旺”的祈福字句，同样是希望子孙后代得到跨越时空的祝福与庇佑，这些字眼充满了古人对幸福康乐生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