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两会首

宋代段子：这个故事活生生描述了一场黄箓醮法事现场的情况，以现在知识不大容易理解这两个会首为什么会突然战栗发抖，虽然用现代科学不好解释，但古今中外一直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婺州乡俗，每以三月三日真武生辰，阖郭共建黄籙醮，禳灾请福。绍兴元年，富户陈氏、徐氏主其事，陈作都首而徐副之。自是频岁供具甚整肃。

后三年，陈生偶以家故，颇侵用众钱。及期未有以偿，遂推徐代己。徐诺之，凡所应费，出私财济助，无所惜。而受雇佣书人，凭旧奏章，其列都首姓名，或为徐，或为陈，两人未尝细视也。

迨升坛焚奏状，两人俱战栗不自持，拱手相向，若被束缚者。人问之，不答，唯连声叫称苦苦。在会男女数百，并为亟拜祈哀，然莫知何以蒙谴。俄一人为物所凭，大言曰：“吾是监斋使者。恰来见奏章内，或称徐某，或称陈某，显有异同，诚为不敬，三天门下不肯受接。冒犯清律，罪有所归。”众哀拜不已，良久乃云：“汝等用心至诚，待我为白真君，做一道理。”少顷复言：“真君专为朝上苍方便奏过，已得旨放罪。”不旋踵，两人苏醒如初，竟毕醮事。

婺州（浙江金华）本地乡俗是每年三月三日真武大帝生日的时候，在整个地区集资搞黄箓醮，目的是消灾祈福。宋光宗绍熙元年（年），当地两家有钱人，一个姓陈，一个姓徐，他们牵头办此事。老陈被推为正会长，老徐是副会长。由他们两个主抓黄箓醮以后，每届都搞得有声有色，老百姓也积极捐款。

过后三年，老陈家里出现一些用钱的地方，他竟然占用了一些公款，后来也没来得及还上。于是他把正会长的位置让给老徐来做。老徐当仁不让，办会需要花钱的地方，他都自掏腰包。办黄箓醮抄抄写写的工作很多，他专门请了佣书人（职业抄写）。因为已经搞过很多次，这位佣书人就照着以前的表文来抄，以前表文通常老陈是会首，现在换成老徐，所以这个佣书人很多情况下都搞混了，一会儿写老陈，一会儿写老徐。“会首”的名字有点乱，但两人都没太在意这个事情。

后来黄箓醮法会开始了，他们刚把表文焚化给老天，现场就出状况了，老陈和老徐两人浑身战栗不止，两个人都拱着手，互相对站，那样子像是被人抓起来了。旁边人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会首也不回答。显然两人是在受罪。在场好几百人都一起跪下了，人们希望那些看不见的神灵饶了这两个会首，大家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遭受惩罚。过了一会儿，百姓中有一个人说话了，实际他是被一个力量上身了，“他”大声说：“我是监斋使者，刚才看见你们的表文里一会儿称徐某，一会儿叫陈某，为什么不一样？到底谁是会首？你们不能随便欺骗老天爷，像这样的表文，三天门是上不去的，会被打回，你们冒犯了清规戒律。所以才惩罚你们！”跪着的百姓一听这话，当然是继续哀求，很长时间过去了，那声音又发话了：“你们这些人呐，用心至诚，这样吧，因为今天是给真武大帝过生日，我去向真君报告一下，看看他怎么说！”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话了：“真君为你们这些事情，专门向上做了禀告，为了方便你们祈福，这次就免罪了！”与此同时，老徐、老陈都恢复正常了，整个黄箓醮也比较圆满地完成了。这是婺州本地的读书人刘君玉说的。

：会首名头变化是事件起因，可能在老百姓看来这两人都不错，又有钱又愿意为大家做事。但在神灵那里，这事儿马虎不得，神灵眼里没有小事大事的区别；会首是民间组织的头，在现在浙江农村也经常会有一些所谓的“抬会”，共同搞一个事情，会首就是牵头人；黄箓醮是道家法会，非常隆重，规模庞大，持续时间也长。《夷坚志》故事里已多次谈到；佣书在宋代是一项职业；监斋使者：一般在黄箓醮法事活动中，都会给看得见看不见的“众生”提供斋食，“监斋使者”就是一种看不见的“神灵”，他来监管整个过程。

（文图说明：《夷坚志》原文电子版文字主要来自“龙的传人”博客-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出版的《夷坚志》校订；全部图片来自网络。）

《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卷共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却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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