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诗人圆桌bull南山转成雪山

南山转成雪山

伊有喜（婺城）

给母亲

你走之后我到处游走

我分不出他乡和故乡有何不同

到处都有小桥流水马头墙

到处都有夕阳和醉人的土烧

我看过数不清的老屋

如今我依然对它们情有独钟

有的人去楼空

有的孤零零杵在一片新房子或者断壁残垣之中

它们每一幢都比你我加在一起的年龄大

最老的一幢甚至说不清是什么年代

你瞧，这风雨中摇摆的墙头草

这沧桑的水口、廊桥以及古老的牌坊

这长满青苔的弄堂以及弄堂口忧郁的狗

这行动迟缓、倚闾而望的老人

我到来之前，它们是寂寞的

我离开之后，它们重归寂寞

我到处漫游，只想在它们

倒下之前，多看一眼

悲伤省

我要离开这个叫悲伤省的地方

我在省城和它下辖的各县市漫游了很多年

在荷花弄46号，我花了三十年的光阴

依次送别我的祖父、我的弟弟和我的父母

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

又先我回到那个遥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战乱、饥馑和病痛

也没有不公、欺骗和悲伤

最初

我想说蜡梅已经开了

想说它蜡质透明的黄和它浓郁的香

我不想说岁月深处

那些雪花一直想告诉我

冬天快要过去，秋天越发远了

而过往的春天遥远得就像即将到来的

这个春天

我想说这些路边的花

我逐渐衰老的脸以及明镜里的秋霜

我想说阳光旋转，蝴蝶纷飞

两只蜻蜓忽上忽下

松叶漂浮在起伏的松涛里

而我们在蕨草和覆盆子的牵挂中

悄悄叹息

我想说百合，初夏的野百合

它开在我们经过的山崖上

南山

南山不是一个单独的词，在南山

意味着扑面而来的日光、尘土、水草丰美的气息

气息。无所不在的光与影。

白鹭临水而立，它蜷缩的右脚偶尔动一下

只是动一下。十多年的光阴就随着白沙溪水

漫过堰坝，哗哗远去

远去。青春的血液在血管里来回奔流

我乡下的朋友纷纷逃离青山绿水

我相熟的亲人越来越少

他们老去，消失在南山的褶皱中

南山的褶皱中：人们手脚并用

匍匐在琅峰陡壁夹峙的山道

山道弯弯，日复一日在额头蜿蜒

一个人一次次在内心回到他的南山

南山。十万大山的连绵起伏。

十万大山的奔涌。十万大山的清寂。

卡若拉雪山

牦牛肯定是天神的表达方式

石头一样遍布山岗的黄羊也是

劳碌的大蚂蚁、不知名的小鸟也是

一坨坨牦牛粪是天神的语言

风与阳光也是神的提示

冰雪始终在融化，是天神牙齿上的白光

神的提示或明或暗

而经幡猎猎，是我遥远的人世

遥远的人世

这时我会想到遥远的人世

想到人满为患的海滩，摩肩接踵的人流

他们跟我隔着千百个繁华的市镇

车水马龙的黄昏、海拔米的距离

这时我正顺着牛羊吃草的方向转山

独自走在轮回的路上

遥远的人世啊，我认识的人有那么多

而亲人，是那么少

转山

转山的人中，我依次看见我的爷爷

我的弟弟，我的父母、丈人和娘舅

在八角街或者布达拉宫的环路上

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他们回望的眼神

他们走得茫然而坚定、不悲也不喜

在某个角落，他们的背影渐次消失

我坐下来，从转山的人流中出来

像一块走不动的石头或者一棵树

我坐下来，等一团白云慢慢飘过

高高的布达拉宫

秋风

我看到最早的秋风是在希拉穆仁草原

辽阔的草原，长着夏天的蚱蜢，夏天的花和草

一种紫色的花，一种白色的花，在我心中轻轻摇晃

我看到天蓝色的哈达，哈达上的白云和马头琴

我看到缓缓隆起的草原有着它们的投影

在背阴处，我抚摸到凉飕飕的风

它们聚拢着，像我内心咻咻的马群

而现在，它们终于抵达，让我咳嗽

伊有喜

浙江金华人

著有诗集《最近我肯定好好活着》

作品入选《浙江先锋诗歌》《浙江诗典》等选本

获第四届中国诗歌?突围年度诗人奖()

婺江文学·婺州诗人圆桌栏目征稿启事

金华古称婺州，八咏楼上，一代诗宗沈约和千古词人李清照都曾为这片土地留下不朽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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