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广舆记与卫匡国中国新图志

2022/6/8 来源:不详

期刊索引

《历史地理研究》年第1期,第-页

林宏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学系,上海

近代欧洲刊行的第一部中国分省地图集《中国新图志》(NovusAtlasSinensis)年在阿姆斯特丹出版,对当时欧洲人对中国的认知产生重大影响。《中国新图志》的地图与图说主要是由耶稣会士卫匡国(MartinoMartini)基于返欧时随身携带的《广舆记》编制的。通过解读现存于梵蒂冈图书馆的《广舆记》“工作本”上的卫匡国亲笔批注,结合适当推理,可以尝试重构卫匡国在工作本分省图上推定城址经纬度的方法与过程。卫匡国仅以极少量控制点的实测或预设经纬度值为基础,为其余一千七百多个城址做了经纬度赋值,这是其制图的核心步骤。虽不具备充分“准确性”,却成功地将中文分省舆图有效地转化成符合当时欧洲制图业标准的西式地图集。

作者简介

林宏,男,年生,上海人,博士,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学系讲师,主要从事地图史、历史地理学、中西文化交流史研究。

一、

一、

引言

明清鼎革之际,耶稣会士卫匡国(MartinoMartini)于年从澳门北上,此后8年间涉足广东、江西、浙江、南直隶、山东、北直隶、福建7直省(因卫匡国制图依据明代资料,故本文中均用明代政区表述),年返回欧洲。年,他与著名制图商约翰·布劳(JoanBleau)合作的《中国新图志》(NovusAtlasSinensis,下文简称《新图志》)在阿姆斯特丹刊行,这是近代首部正式出版的西文中国分省地图集。此书风靡欧洲,成为之后80余年间欧洲制图业绘制中国的典范模板,是中西地图交流史研究的最重要文献之一。

《新图志》的主体内容包括1幅总图、15幅分省图以及1幅日本-朝鲜地图,页拉丁文地理图说,并附有一份包含余条目的中国聚落经纬度表。研究《新图志》,最核心问题是卫匡国设定各地经纬度的方法。19世纪以来,中外学者纷纷做出推测,因笔者对《新图志》的研究史另有详述[1],此处仅列出前人研究中的两方面不足:一方面,部分观点误以为卫匡国本人做过大量经纬度实测,夸大了实测在制图过程的作用[2];另一方面,有些学者虽指出卫匡国是在少量实测数据基础上,主要依据中国地图推算出了大量地点的经纬度,但未指明或误指了卫匡国所据中文资料,故仍无法确切解读制图方法。如海野一隆曾概略地设想过卫匡国的制图过程:以卫匡国本人及其他耶稣会士实测经纬度数据为基准,参考《广舆图》原有的计里画方网格推测各地经纬度数,对中文原图作出修正[3],但是《广舆图》其实并非卫匡国制图时所本,卫匡国也未曾借助于计里画方网格。

前人未知或未深入利用现藏于梵蒂冈图书馆(VaticanApostolicLibrary)、添加了卫匡国亲笔批注的晚明凝香阁刻《广舆记》工作本,应是造成上述误判的原因。[4]《广舆记》最初在年由陆应阳编撰,主要内容删改自《大明一统志》,初版无图。凝香阁刻本由阎子仪改编,补入16幅地图,出版时间在17世纪前期,不晚于年。[5]“工作本”长期隐于教会藏书机构中。[6]虽然19世纪的费赖之(LouisPfister)等教会史家曾参考源自17世纪教内亲见者的记载,指出卫匡国参考过《广舆记》[7],但费赖之等人并未见读工作本。伯希和(PaulPelliot)年在为梵蒂冈图书馆藏中文文献编目时曾著录此工作本,但未做具体研究。与此同时,19世纪以来不少中外学者从对《新图志》部分内容的分析出发得出多种猜测,认为卫匡国曾主要参考了《广舆图》或其他中文图志。

直至20世纪末,以白佐良(GiulianoBertuccioli)为首的意大利学者在编撰《新图志》意大利文译本时才开始利用梵蒂冈藏工作本,但仅比对了《新图志》拉丁文图说与《广舆记》工作本的文字部分,未涉及地图研究。[8]年起,笔者在中外学界率先较充分利用此工作本地图撰成系列研究,此处简要概述与本文相关的结论。

笔者确证卫匡国制作《新图志》地图的最主要中文资料正是梵蒂冈藏凝香阁本《广舆记》,而非《广舆图》或其他图志。梵蒂冈藏本地图、正文上有大量各类卫匡国亲笔注记,同《新图志》的制作密切相关。笔者使用制图软件将《广舆记》工作本、《新图志》成图中的分省地图进行数字化,分图层转摹图上各类点、线、注记,回译《新图志》地图拉丁文聚落名,以便展开分要素解析。又进一步提取工作本与成图各分省图上的聚落方位信息,将之同《新图志》经纬度表中所载数据、明代聚落实际经纬度做通盘比对,建立全覆盖的地名数据库,使深入进行定性、定量研究获得可靠基础。笔者指出,欧人海路来华后百余年间所积累的经纬度实测数据非常有限,卫匡国的纬度推算是以本人极个别实测值、前人少量纬度实测值或推算值为基础的,他从未做过中国经度实测,主要依据当时欧洲主流制图家旧图示设定中国总体经度方位。[9]

本文具体解读卫匡国在《广舆记》工作本的分省地图留下的笔迹,尝试重构卫匡国推定中国城址经纬度的具体方法与过程,揭示出卫匡国究竟是如何利用少量控制点数值获取其余巨量城址经纬度数值的。

二、

工作本“经纬度参照网”、经纬度表、成图定点间的总体关系

1.现存工作本中缺失北直隶分图

凝香阁本《广舆记》装订为8册,共计地图16幅,包括总图1幅、直省分图15幅,现存梵蒂冈工作本中北直隶分图遗失。现存地图均以活页形式分散夹在各册内,除贵州分图左下方约五分之一图幅缺失外,其他各图主体内容均未受损。

2.卫匡国添绘“经纬度参照网”

凝香阁工作本的全国总图《总地舆图》上,卫匡国留下的笔迹极少,可见此图在制图过程中无甚作用。相反,现存14幅分图上留下大量笔迹,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经纬度参照网”。图1—图3即分别展现了卫匡国在《广舆记》工作本北方诸省、东南诸省、西南诸省设定的经纬度参照线情况。

凝香阁本《广舆记》地图得自对《广舆图》的粗率仿绘,略去了《广舆图》原有的“计里画方”网格。在工作本上可见到卫匡国添绘的纵、横平行直线,这并非对中式制图法的模仿,而恰为其制图过程中的极重要一环。中文舆图本无经纬度概念,卫匡国添绘这套“经纬度参照网”,以之为工具,从工作本分省图中提取城市等地物位置数据,再将地物逐一布设至西式经纬网中。

以江西省为例图解(图4)。笔者对工作本、《新图志》江西图进行线描,图4a中的横线即为“纬度参照线”,表示自北纬25°—31°的纬线方位,纵线即为“经度参照线”,表示自西经4°至东经3°的经线方位(零度经线经过北京),参照线均呈水平、垂直向[10]。还可见被弃用的参照线(图4a中以虚线表示的30°纬度参照线)等修改痕迹。相比多数其他各省图,江西图的“经纬度参照网”添绘甚为明晰,卫匡国的反复考虑、不断修改展现在工作本图上各类手迹中,生动说明此制图步骤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图4b中的网格为《新图志》原图所绘、符合布劳家族标准的西式经纬网(图4b中按照投影补出经线线条)。比对a、b两图,城址方位在两图网格中的方位相当,可说明“经纬度参照网”的功用。[11]

图1 卫匡国在《广舆记》工作本

北方诸省设定经纬度参照线分析图

图2 卫匡国在《广舆记》工作本

东南诸省设定经纬度参照线分析图

图3 卫匡国在《广舆记》工作本

西南诸省设定经纬度参照线分析图

图4 《广舆记》工作本经纬度参照网与《新图志》经纬网对照,江西省

资料来源:《新图志》图像得自瑞士中国商会年重印本,感谢汪前进教授惠赐扫描件。

3.特别注出的非整数经纬度数字

工作本经纬度参照网边所标绝大多数数字为整数,现存图稿中还可见7处纬度、4处经度的非整数数字标注,透露了卫匡国制图方法的重要信息,值得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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